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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11-07-02, 13:02   #1
Jasper
中度攀言者
 
註冊日期: 20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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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per
十年攀岩未完成

十年了,交代一下...



十年攀岩未完成


初識攀岩
說起我的攀岩歷程,也是充滿著起落浮沉,自從1995年在尼泊爾聖母峰山區健行時,偶然在電視上看到日本攀岩巨星平山裕示 (Hirayama Yuji) 攀岩比賽的轉播畫面,在許多歐美選手用盡氣力也過不去的關卡上,他竟然用跳點的方式直接越過難關,那種在岩壁上不可思議地、流暢且優雅的移動方式,與面對難題時處理的冷靜與智慧,讓我印象十分深刻,之後,我就對這項運動產生強大的興趣,若問我為何這麼喜歡攀岩,有很大的原因是當時所留下的視覺震撼吧!另外,在由西方民族所主導的現代運動世界裡,一位看起來身體條件並不特出的東方選手,卻能夠出其不意地擊敗看似身材占優勢的西方人,也讓我覺得這是一項適合亞洲人從事的運動。不過,回到台灣後我並沒有馬上開始學習攀岩,一方面沒有找到適當的門路,另一方面因為當時的主要運動是自行車,所以大部分的運動時間都花在騎車上面,就這樣又過了好幾年。

師父領進門
2001年夏天,在我開始學習瑜珈的幾個月後,我終於找到攀岩入門的途徑,是參加朋友公司登山社所開的攀岩課程,當時的教練是建益。初次看到建益,只覺得他是個精瘦黝黑的小夥子,戴副眼鏡讓他看起來沒有我想像中攀岩教練的架勢,不過他在岩壁上的形象卻和站在地面上完全不同,攀爬動作中帶著急緩有序的節奏、自信與專注,這也讓我開始了解到:攀岩的世界是另一個與平地上完全不同的境界。這段時間我除了和大家一起攀岩之外,也常常自己一個人跑到台大抱石,五公尺的人工岩壁雖然不高,但是在無確保的情況下攀爬,首先要面對的就是自己的恐懼,儘管即使掉下來也只有兩米多的距離 (扣掉身高),但是第一次碰到爬到頂端卻沒有力氣下攀,而必須跳下來的時候,感覺心臟好像要從嘴裡跳出來一樣。現在的我在攀爬高度更高、角度更大的岩壁時,雖然心裡還是會害怕,然而比起當年在台大首度遭遇如此的恐懼,好像後來的恐懼感都還沒有超過那小小的五米岩塔所給我的震撼教育。

中斷與重拾
2002年四月,我因為騎機車違規迴轉,被一輛直衝而來的汽車撞斷了左小腿和腳踝,使我被迫停頓了攀岩的訓練,手術後打了一個半月的石膏,拆開後左小腿肌肉萎縮了三分之一,再經過一個半月的自力復健與按摩,兩條腿看起來才回復接近的外觀,但是因為左踝骨斷裂後,左腳腳踝的可彎折角度變得很小,所以後來我開始試著以跑步來恢復腳踝的彈性,並減少左小腿因動刀造成的肌肉沾黏。不能攀岩這段期間,我對於想要重回岩壁的渴望一直在累積,七月下旬我恢復工作,到中國青海出了一個多月的差,中高海拔的環境,包括乾淨的空氣與加工較少的食物等因素,對我的身體恢復可能有些幫助,回到台灣後我覺得身體狀態似乎回復到往日水準、應該可以重回攀岩了。我選擇從台大的五米岩塔重新開始,再度摸到岩塊表面粗糙的質地,感覺真的、真的很好。這時距離車禍發生,剛好整整過了半年。

2003年在尚稱平穩的狀態中渡過,這時我也已經買了繩子和快扣等裝備,正式邁入 (主動的) 先鋒攀登的領域,不過這時候身為自由工作者的我,工作案源不太穩定,一方面可能因為大環境景氣的關係,一方面也是因為長時間獨立工作,自己在工作上的積極程度不如以往,雖然可以度日,但是也只能糊口而已。我覺得自己在攀岩方面應該還有進步的空間,於是異想天開想要把工作和攀岩結合起來,心想如果可以以攀岩為工作,那樣就能夠同時解決生活與興趣兩方面的問題。不過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我的異想對了一半,也錯了一半。

興趣變為工作
2003年底攀岩界傳出消息,在新近完工的101大樓裡將會出現一座擁有攀岩場的高級健身房,起初我並不以為意,認為那只是業者的噱頭,不過後來赫然發現Y17的主將Michael與秋玫竟然是籌備團隊的一員,這讓我開始注意這方面的消息,更有甚者,不久之後連建益也跟我說,他即將前往佳姿101擔任攀岩教練!我覺得機會難再,錯過這次這輩子應該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於是在2004年初,我主動打電話給Michael毛遂自薦,表達想要加入101攀岩教練行列的意願。以我當時38歲的「高齡」,早已過了在健身房當教練的年紀,而且那時候的我也還沒有參加教練講習,只有CB Test認證而已。Michael似乎對我很有信心 (比我自己還有信心),答應讓我一試,我也順利通過公司高層的面試,成為佳姿101攀岩區指導員。當時我將這件事告訴我的瑜珈啟蒙師父曾鈺淳老師,她對我說:「當你全心全意想做一件事的時候,整個宇宙都會幫助你。」感謝老師,我做到了。就這樣,我開始了職業攀岩教練的生涯。

一年好景
2004年是我在攀岩上最有斬獲的一年,當了職業教練、考上C級運動攀登教練與C級定線員執照、攀登能力大幅提升,同時我也發現自己具有不少適合當教練的潛質。我開始學習攀岩時已經35歲,比起那些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我的肌肉爆發力顯然已經不若以往,儘管我的基本體能還算不錯,但是上半身的訓練較為缺乏,因此在攀爬時,我必須善用身體的每一分力量,找到最省力的方式來讓自己完攀路線,而且一旦完成一條路線,我都會盡量把它的所有動作在腦海中記起來,成為我的攀岩動作資料庫。因為這樣,我可以很容易看出初學攀岩者所遭遇的問題以及解決方法,從而找出有效率的訓練方式來提升攀登能力。真正想要鍛鍊身體的健身房會員,都希望能在短時間內提升自己的能力,這也是健身房存在的目的,我所採用的教學方法,似乎還蠻奏效的。而在佳姿101的教練工作中,我認識了恩至並教他攀岩,他也讓我學到很多、累積很多教學經驗。

當時的恩至是個渾身肌肉 (連腦袋裡裝著的也是) 的體操男,擁有過人的體能與好勝心,初次嘗試之後,他也驚艷於攀岩的深奧與奇妙,一頭栽進這個垂直面向的世界裡。一開始和別人不同的是,一般人通常是力量不夠,恩至則是施力過多,而兩者在攀爬岩壁上同樣會遭致失敗。我常跟初學攀岩的學生說:「思考的方式決定攀爬的成敗」,如果你一直想用多一點的力氣來讓自己黏在岩壁上或想趕快爬完,往往不到一半就把氣力耗盡了。比較好的思考方式,應該是每爬一步,都想著節省一點力氣,這樣當你爬到完攀點的時候,可能還留有不少力氣可以繼續爬下一條路線。恩至的身體相當靈敏,這裡指的不只是他身體的力量與柔軟度,而是身體本身的學習能力,甚至不必透過頭腦。他能很快地調整姿勢與施力角度,只要模仿幾次教練的動作,他就能爬得跟教練一樣好,甚至更好。

一開始發現自己被徒弟追過,心裡還真有點五味雜陳,我知道恩至有一天一定會超越我,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而已。是我真的教得這麼好嗎?我想並不是。之後我盡量讓他自由發揮,同時也從他那裡學到新的攀爬概念,更加果敢、更具攻擊性、勇於挑戰、參加比賽,這也是原本肌力較差的我比較缺少的積極特質。

不過,就在我考上定線員執照後不久,2005年初,佳姿集團發生財務危機,已經到了發不出薪水的地步了。

代價
所以我說我的異想對了一半,也錯了一半。當時我心裡的感覺真的是既灰心又沮喪,我一向都知道為了興趣而工作是要付出代價的,只是沒想到老天竟然用這麼亳不保留的方法來讓我體認;房貸、信用卡費、電話費、水電費、還有剛買的數位相機的帳單還等著繳款呢,這可如何是好?原來認為找個穩定的工作,雖然薪水不是很多,但至少可以不用像從前接案子那樣,擔心下一筆交易在哪裡,誰知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剛開始上班的前幾個月,擔心拉不到業績會被扣薪,好不容易撐過了5個月,可以不用負擔業績的壓力,沒想到過了幾個月,連薪水都無法領到,這實在是我當初怎麼想也想不到的。從小我的體育成績就還不錯,小學5年級就被選入體育班打籃球、手球和練習田徑,當然也曾幻想要成為一個運動員,可是父母親堅決反對,說學體育以後會沒飯吃,要用功唸書才會有出息;那時才12歲的我,一點也沒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我卻萬萬也沒想到,父母所告誡我的話會在我將近40歲的時候一語成讖,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當初父母的用心良苦。

佳姿的財務危機一發不可收拾,我只能選擇離開,先和之前合作接案的墨刻出版總編輯吳素馨小姐聯絡,看能不能到她的公司當專任攝影,她只問我一句:「何時能上班?」。之後和佳姿談了條件離職,最後步出101大樓的時候,身上只剩幾百塊現金。

調整心態
重回攝影的工作,我還是做得很開心,因為就像攀岩一樣,這也是我的興趣。而現在開始,攀岩對我來說,就百分之百的只是興趣了。任職攀岩教練的一年之中,我統計過自己的攀登總高度,就是把每次攀登的高度記錄下來加總 (不計難度),結果是超過一萬公尺。2005年到2008年這段期間,我每年的攀登總數降至2000~2500公尺左右,因為我的工作需要常常出差,而且出差之間的間隔很少超過一個月,有時候忙到兩個出差之間只有幾天時間整理照片和休息而已,甚至連攀岩的機會都沒有。這段期間我大部分都和偉程一起攀岩,因為他會盡量配合我的時間,才讓我的攀岩不致於完全中斷。但是在如此的工作節奏下,攀登能力自然是逐漸下滑,每次出差回來就像砍掉重練一樣,等到練到有點回復了,下一個差又來了。我告訴自己盡量不要抱著得失的心態來爬,就像當初剛學攀岩一樣,只要能夠爬就很開心,盡量把握每一次攀岩的機會;但也不要太拚,因為訓練頻率不夠的狀態下,如果一下子把強度拉到太高,反而容易受傷,到頭來可能得停頓更久,更是得不償失。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將近四年,四年之間我的攀登能力完全沒有進步。

進步的契機
我所等待的進步契機,是一段連續待在台北的時間,可以進行特訓。第一個契機,我在2009年9月等到了。當時公司要我寫一本討論攝影旅遊的工具書,讓我有兩個月的時間不用出差來專心寫稿。當然,除了寫稿之外,我也思考著要如何利用這兩個月的時間來做訓練。當時我決定要先從加強指力開始,兩個月的時間裡,我爬遍了石牌岩場中央岩塔的圓盤 (organ) 路線,選擇石牌主要原因是離家近,可以兼顧寫稿進度。首先從使用所有圓盤點開始,慢慢到只用單一直線板塊上的圓盤,最後到手抓單一板塊圓盤加腳踩板點。兩個月後,我發現自己爬石牌的白色路線變得輕鬆許多,一些比較難的open或是pinch點也都可以抓得住了。這樣的感覺是好像跨過了一個門檻一樣,現在即使我持續出差,再回來的時候攀登能力也不會掉到這個門檻之下。所以,可以說石牌organ路線的訓練拉了我一把。除此之外,我的書也順利完成了:

讓世界定格的旅行攝影攻略:在旅行途中必學的拍照密技300招

經過2009年底的特訓之後,我仍然繼續處於密集出差的狀態,這樣又過了一年多,攀岩能力持平,不過沒有再往下掉。最近的一次進步契機發生在今 (2011) 年,到此我已經攀岩十年了。5月底開始公司要採訪一系列台灣的題目,雖然我會各個城市跑,不過不用出國,而且大部分時間可以回到台北,我知道機會又出現了,這次我的重點放在長路線的耐力訓練上,從石牌拱門、Y17、樹林、到最終目標內湖岩場,在經過前三個地方訓練一個月後,我在6月底來到內湖,之前大概已經有將近一年沒爬過這裡,然後一舉完攀大天花板右線,兩手前臂竟然幾乎沒有pump。我知道完攀這路線對我來說已經太遲,不過我還是非常高興,在工作保持穩定的狀況下,我終於辦到了,這算是對攀岩十年的自己的一個交代吧。

結束之前,我的感想是,能單純喜歡一件事是很幸福的,這代表著你不必再從這件事中獲得其他的肯定、讚賞、成就或榮耀,只要單單去做它,你就會感到快樂。最終,攀岩對我來說,就是這樣。追求更高的攀登能力當然是我繼續的目標,我也會繼續快樂地攀岩,並且把這份快樂也分享給在岩場遇到的人;十年來一起攀過岩的每一位繩伴們,我感謝也祝福你們,在這條纖細而堅韌的繩索上,我們曾經繫著彼此的信任與支持。

若說攀岩的這十年帶給我什麼東西,我想套用一句Yuji在 "On The Road To Slovenia" 影片裡所說過的話:

Climbing gave me so much energy for my life.

十年攀岩,未完成的路線太多了,繼續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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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per Chou
"I never saw a wild thing sorry for itself. A small bird will drop frozen dead from a bough without ever having felt sorry for itself." -- D. H. Lawr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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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章於 2011-07-04 11:26 被 Jasper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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